那时,同学用来形容她最多的词汇就是“很小资”,她也刻意和那些“非小资”保持着距离。比如,她从来不参加同学们聚会的大排档,而是在每个周末优雅地坐在西餐厅;她从来不乐意去周庄、凤凰,而是向往着爱琴海、马尔代夫;她从来不喜欢打羽毛球、乒乓球,而是去学网球、打保龄。她以故意的姿态不经意地表现着自己的与众不同,直到毕业,用来堆积她“小资生活”的家庭资金链条终于断裂,她开始了自己挣钱的生活。
本以为名牌大学硕士毕业就是白领,本以为和男友两个白领加起来就是金领。可仅仅一个月后,现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打击得体无完肤。
居所問題首先出击。都说刚到大城市立足,总要经历痛苦的“磨难期”,才能逐渐步入正轨。可是尹月儿是一个极其注重生活细节的人,在原则問題上,她是坚决不肯让步的:第一,不能住城外,否则会妨碍周末娱乐;第二,不能与人合租,否则影响二人世界的私密性;第三,不能小于50平方米,否则生活打不开手脚;第四,不能住普通小区,否则体现不出生活品质。
与这些苛刻条件相对应的,就是二环以内使馆区附近的高尚小区。而代价是,尹月儿几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工资。但她认为值得,毕竟,这是她和男友的第一个小家;毕竟,在这样优雅安静的环境里居住,每天心情都充满了阳光;毕竟,工作第一年是事业上奠定基础的一年,绝对不能在生活上委屈了自己。
男友抱怨:“形式主义,伪小资。”
尹月儿反击:“降低生活层次就是对命运的妥协。”
最后,在尹月儿的极力坚持下,她和男友过上了在刚毕业大学生看来甚为“高尚”的生活———厨房从来不用,家庭主妇才会日日进出厨房;卫生从来不打扫,每个周末请一次小时工,两个小时30块钱;日用品都要用名牌,要看一个家庭的生活水准,最简单的就是到厕所看他们用卫生纸的品牌,尹月儿深知这一点。
一个月下来,两人不仅1万多元的工资不翼而飞,连信用卡上的储蓄都缩水不少。男友开始受不了:你的生活是给别人看的还是自己过的?于是下令:买菜、做饭!月底收入再是负数就换房子!尹月儿虽然刁蛮,但在男友动真格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儿害怕的。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中午,她清理了堆满灰尘的厨房,到超市买了新的厨具,准备做她从前最不屑的事———做饭。
“千万不能系围裙,系上就解不下来了!”妈妈的话回响在耳边,尹月儿想哭。从小,她就是个宝贝,在家什么都不会做,爸妈的终极目标就是把她打造成知识精英,再嫁个体面的丈夫,度过完美的一生。
可现实是,大学里哪有父母眼里“体面”的男生?再说,看家境挑男友也太势利了点儿。尹月儿绝对不是这样的人。经过再三挑选,她选择了学校商学院篮球队的帅哥,才貌俱佳,就是家境一般。
不生活在一起,不觉得彼此的生活理念有多大差异。可一旦了解了男友的日常细节,尹月儿内心简直失望至极。原来他是这么个凡夫俗子,以前居然没发现!买菜的时候会为一毛钱和小贩争论,生活用品要买超市里的特价,每月买衣服不准超过收入的1/10,要积极储蓄争取一两年内按揭买房。
天啊!不打算买房,梦想睡在自己高级BMW里的,不食人间烟火的尹月儿快要疯了。难道她也要和所有穷苦的人一样,为了买房子而奔波吗?尹月儿和男友争吵不休,爸爸打来电话:“生活还好吗?需要钱就说,别委屈了自己。”放下电话,尹月儿大哭:男友为什么不能像爸爸一样,为她提供最优越的生活?尹月儿想到了分手,在她眼里,如此不贵族的生活等于对爱情的亵渎。她开始约会,开始扬言要搬走。男友放话:如果找到各方面都比我强的,我愿意让你走。但没找到之前先保持现状,女孩子一个人住危险。
男友善良,尹月儿知道;男友大度,尹月儿也知道。但男友想以“实际”扼杀尹月儿的“理想”,这让她忍无可忍。
十几次约会以后,十多个或20或30或40岁的男人在尹月儿面前呈现的丑态让她不得不选择向男友投降。
投降就意味着过日子,过日子就意味着和从前的小资生活说BYE-BYE。不得已的尹月儿开始转变心态。考察过后,她才发现,无论从哪方面来说,男友都算是个绩优股,现在委屈一点,将来一定能过上梦想的高尚生活。
两个月后,伊月儿已经开始将工资交给男友打理,而不是月月花光;在下班路上捎点菜回家,而不是计划到哪里去晚餐;拿着水电费单子到银行交费,而不是家庭琐事一概不管;路过岗亭的时候向门卫微笑,而不是昂然走过。而这些在以前,都是她认为极俗、极其小市民的行为。
某一日在超市挑选面包,尹月儿比较了好一会儿性价比,才满意地拿起其中一款。此时,距离尹月儿正式告别“伪小资”生活正好满一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