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经营茶馆不是目的,我只想做好匾额博物馆。”唐昌科说,“这些烂木头,就是我的财富。”
每一方匾额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和传说
10年前,当唐昌科冲到农民家里,请他们把家里的门板、床板或猪圈栏的木头拆下来卖给他时,农民们都好奇,这些烂木头还能值钱?他们并不知道,留存在村落里的这些朽木,是沉淀着1700年历史的文物——匾额。
唐昌科对“烂木头”的兴趣,来自家中祖传的一方匾额。唐昌科的曾祖父兄弟三人,曾在道光年间同时中了秀才,当地政府便奖励了三方匾额,“我的曾祖父分到的是‘玉笋三飚’,‘文革’时期另外两方都破坏掉了,只剩下这一方。”守着最后一方代表祖上荣耀的匾额,唐昌科逐渐觉得,这块木头的价值已远远超越了荣誉和身份的象征。
1995年,学金融出身的唐昌科开始了匾额收藏。这一年,國内的志同道合者寥寥无几。“直到今天,國内收藏匾额的个人和机构,也没有超过10个。”唐昌科的语气里,带有一点骄傲,也有一点遗憾。
和所有玩收藏的人一样,10年来,唐昌科将一半的时间耗在颠簸的路程中,“不亲自跑下去,根本得不到最好的东西。”在江南9省和北方4个省,唐昌科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,结识了几百个“线人”朋友。“只有在经济不发达的地方,匾额才能得以留存。所以我去的尽是路况很差的农村,翻山越岭或步行十里八里,都不算苦。”有时,为带回一块几百元的巨型匾额,唐昌科经常要付出上千元的运费。根据匾额品相、工艺和名头的不同,唐昌科的出价也从几百元到一万五六千不等。除去所有路费,仅仅是这1000多块“木头”,就花费了唐昌科200多万元。
跟玩其他收藏不一样的是,要了解匾额,必须广读清代的历史书籍,“清代的正史野史、人物传记、掌故,还有笔记小说我都找来读了,不读就识不了货。”现在,只要看到题词,唐昌科就能大致知道题写者的由来和地位,清代112位状元的名字他更是如数家珍。
“就像2002年那一次,我听线人说起江西赣州一农民家有一方写于道光17年(1838年)的匾额,赶过去一看就知道,这是好货!”匾额下端留下题写者的名字“许乃普”,唐昌科“马上反应出来,这是‘晚清四大家’、做过工部和吏部尚书的许乃普。可匾的主人是两兄弟,怎么也不肯卖给我。”数月之内,唐昌科三度往返于上海和江西,精诚所至,才以2000多元的价格买到匾额。但前后搭进的精力和财力,早已无法计数。
连战一行到访时,唐昌科特意把自己的珍藏——孙中山先生题有“至性过人”楷书的匾额摆在一楼展览室的中央。这方尘封80余年的匾额,就是凭着唐昌科多年的阅历和判断,才收入囊中的。长2米、高0.7米的匾额右下方,刻有“大总统题褒”,中上方则是一枚3寸见方的“荣典之玺”印章——这是中华民國政府用来表彰或庆典的印章,至今仍在中國台湾。
“匾额的持有者说,这是袁世凯的题匾。我一看这是民國13年(公元1924年)的落款,袁世凯早在1916年就做完了皇帝梦了,这分明是孙中山先生做临时大总统时留下的墨宝。”唐昌科不动声色地花了6000多元,买下了这方珍贵的匾额。
拿到匾额后,唐昌科查找大量资料,找出“至性过人,与物无伤”这句话,原是出自三國时期嵇康的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中,形容人的性情淳厚。“孙中山将这四个字加在‘李彭氏’身上是为什么?这个女性是谁?我们现在无法去考证。所以,这方匾额已经不仅仅是珍贵文物了,还有诸多耐人寻味的故事等待求证。”
匾额收藏尚无系统
匾额是古代传统建筑装饰中不可或缺的素材,如此一块不起眼的配件,在当时和今天的价值,究竟如何?
唐昌科认为,匾额集中了中國的文学、书法和建筑装饰艺术,“匾额的题写者多是拥有声望或地位的当代名绅,字体从草书、隶书到篆书都有。”“匾额还体现着中國古代的雕刻工艺。匾额有木匾、石匾之分,木匾又分为雕刻、堆灰、泥金、榜书。”唐昌科说,相对于石刻来说,木刻更能如实体现题匾者的书法功力,所以匾额以香樟木、杉木和楠木等上好木质居多,但这又是匾额流失的原因之一,“一方面木质容易腐败,另一方面,好的木质又被农民用作家具材料,破坏了很多匾额。”
所以,当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系得知,唐昌科个人收藏了那么多匾额时,“大家都不敢相信。”该系朱顺龙教授说,匾额收藏一直以来没有形成系统,尽管之前有洛阳政府博物馆、厦门的收藏家进行系列收藏,但都是“数量少,種类单一,有区域性限制的”。像唐昌科这样广泛、全面的收藏方式,“从文史研究的角度来说,弥补了匾额收藏的一大缺憾。”
从上个世纪80年代才兴起的匾额收藏,已逐渐在拍卖市场上显露锋芒。
中贸圣佳拍卖公司2004年的春拍会上,顺治皇帝的《履中蹈和》匾额,底价为2万元,以高出底价7倍的16.5万元成交,创造了顺治皇帝作品的最高价位;慈禧太后的《延欢纳豫》匾额以16.5万元成交,同治皇帝的《德炳朱方》匾额以38.8万元成交。
这些御赐匾额的价格,似乎已折射出这个行情的一面。但朱顺龙教授仍认为,少量的流通,并不能为匾额的整体价值定出一个标准。
“判断匾额价值的标准太多,年代、品相、工艺、名头、书写内容都决定每一方的不同价值。匾额的成交量太少,所以价值与市场之间的关系还很模糊。”朱顺龙教授唯一肯定的是,随着能供收藏的匾额数量减少,今后的匾额行情一定会上涨。
“现在对匾额感兴趣的大都是一些老外,买的人也不多。如果今后喜欢的人多了,我就做成小的复制品。那些文人的真品,我不会卖。我想把茶馆扩成1000多平方米,纯粹做成博物馆式的展览空间。让更多的人了解匾额的千年历史和文化价值。”唐昌科的声音,回荡在偌大的茶馆内。
可以期待的是,“翰林古代匾额文化博物馆”已经和复旦大学文博系合作组建了匾额文化研究室,这些历经数百年风雨变迁的“木头”,将在这里得到认可和保存。